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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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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眠的眉眼間露出譏誚又森冷的笑意:就憑你們幾個,還想碰到本宮?

勝利正在眼前,此刻卻變數抖生!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像流星劃破天際,銀亮如水,肅殺如雪的刺了過來!如同劈破了厚重烏雲的一道閃電!比萬水秀還要毒的多,快的多!這把劍似乎天生就是殺人的劍,奪命的劍!花不眠的瞳孔猛的收縮,身體如同隆冬臘月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

像她這般高手在戰鬥中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花不眠沒看到劍光,卻感覺到了殺機和寒意,她聽到劍氣龍吟的聲音,可是卻沒有時間做出反應。這個人的出手的時機和角度實在把握的太好了!這一劍不僅速度和力度強到極處,其偷襲的水準更是世間少有!

這個時刻,恰好最後這個黑衣人的身體飛到了一定高度,花不眠也已急追過來,和他和這個殺手三個人的身體處在了一條水平的直線上的時刻,這是黑衣人恰恰遮住了花不眠的視線,視角盲點最大的時候,正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就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就在這轉瞬即逝的一剎那,這個殺手就沿著這條“障目”的宜線,飛速而來,劍氣森寒,寒鋒吐銳,直指花不眠心口,即便隔著一個人的身體,她也能感覺到這股逼真的近乎實質的殺意!

而現在,她根本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此時她人在半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不得後退不得高升,即便要轉向也無處借力,她沒有夜未央那樣詭異的身法,可以半空中無根無依陡然折身轉移,當初狼王之所以被騙也是因為這樣的身法實在太過出乎意料,這本就是上天對禽鳥的額外恩賜,人類是如何做得到的?

她毫不懷疑這一劍會在洞穿黑衣人之後,會勢如破竹的刺進自己的胸膛!

一切都太過突然,一劍西來不過一發之間。

又要死了嗎?花不眠眼神有些空茫。

她身為無歡宮主卻從未指望過像一個真正的女王一樣老死在自己的宮室裏,人在江湖,本就要時刻準備著戰鬥,準備著死亡---

只是此刻,命在頃刻,她忽然發現自己並不怕死,她只是怕自己死在那個人手裏,不願意,不甘心,只因為只想讓他對自己好,分外計較,別樣憤恨,只因為從來都放不下忘不掉。

花不眠輕輕的笑了笑,她忽然體會到了那個人被圍攻直至窮途末路的感覺,只不過,他的收場要比自己漂亮的多不是嗎?

花不眠收回了本欲扣向黑衣人丹田的手指,無限溫柔的理一理自己在戰鬥中散落到臉頰的鬢發,她要死的漂亮一點。

花不眠解脫般的合上了眼,花引蝶的痛,花不眠的恨,無歡宮主的責任都可以盡數消散了。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耳畔的寒風送來了墻角的一聲低低的嘆息。

花不眠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沒有死,那驚鴻一劍似乎只是一個錯覺,但她知道不是,地上依舊躺著黑衣殺手的屍體。若幹年後,黃土白骨,絕色紅顏也好,風雲王者也罷,地上之人又有誰會想到自己站在別人的血肉上?花不眠眨了眨眼,一顆銀亮的珠淚順著絕美的臉頰滑落下來,一時間天地失色,醞釀已久的大雨終於瓢潑而下。第一次死裏逃生,她有著燒心的怒火,第二次逃過一劫,她後怕加慶幸,而這一次,她只想哭,這個總是再笑,笑的張揚絢爛,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在漫天雨幕裏哭的一塌糊塗。

她似乎終於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但好像,一切都回不去了---

細密的雨線迅速將血跡沖洗一清,戰場被打掃的幹幹凈凈。她面前的黑衣人已被寒虐的劍氣淩空撕成了兩半,距離如此之近,大團的血霧噴到了她臉上,現在被雨水洗去,面色愈發雪白,她的胸口的衣衫上,那大朵繡金的繁線團花被劍氣劃開,但微微露出的酥胸卻潔白滑嫩,沒有一點傷痕。

那個殺手果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收發隨心,動止隨性,驚雷掣電而來,訊季如風的走,她立即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常年占據殺手排行榜首席的劍客“一錠金”!他出劍,必見血光,但他仿佛只是過來炫耀一般,代表死神開了個玩笑,又撤走了。

花不眠木木的佇了一會兒,忽然瘋了一樣沖到一處墻角,飛速的旋轉了一圈,掌力揮動,勁風之下這一片土墻坍塌,泥塊癱落在水裏,什麽都沒有

是錯覺吧。花不眠昂起頭,任由冰涼的雨水澆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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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子夜。雨霽。無星。

這是一座很高檔的客棧,但高檔的很普通,裝潢找不出什麽特色,但內裏卻別透一番古怪,沒有熱情似火的老板娘,也沒有笑臉殷勤的店小二,像這樣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這種幹巴巴的客棧,上菜便上菜,收賬便收賬。不過,這一有一樣好處,不管你在做什麽,他們都“看不見,聽不到”,很多時候他們都很安靜,好比是角落裏安靜的大茶壺和盆景,或許這別便是他們生存至今的訣竅?

夜未央坐在一張圓桌旁,旁邊一盞蠟燭默默的淌著淚,精致而略顯蒼白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鍍上了一層橙黃,這是一點柔和的色調,跟他的眼神很不符。這是一個放松坐的姿態,一手隔在桌上支著下巴,一手放在桌下,寬大的外袍松松的套在身上,跟他的氣場也很不符。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男人,一個身材偉岸氅衣辮發的男人,一個把手放在刀鞘上,肌肉緊繃仿佛隨時都會劈過來的男人。

“夜至尊?”男人開了口,嗓音帶著北部草原特有的粗獷。

夜未央點頭,笑道“狼主麾下的頭號大將,你好。

“我很好”男人的話直接掀住了夜未央的話尾,架勢咄咄逼人,眼神直直的盯在夜未央身上好似一頭豺狼盯上了獵物。“你看起來很不好。”

“是不大好。”夜未央的聲音很平和,語氣輕松的仿佛評論的只是今天的天氣而不是自己的身體。

“我本不願做趁人之危之事,可奈何形勢逼人,”

夜未央雲淡風輕的含笑問道:“看來閣下是想要我的命?”

“你在笑?”

“我不能笑?”

“我是要你的命,不是要你一根頭發!”男人的聲音猛的提高,叱咤之中頗有風雲易色之勢,連蠟燭的火苗似乎也跳了一跳。氣氛陡然凝固,“聽聞清風谷之變後,夜至尊只剩了三成功力。”

二樓一角的帷幔忽然飄動了一下,帷幔後有人,花不眠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三成功力?”那他還敢來這種地方,找死?這段時間花不眠已經馬不停蹄地聯絡好了幾個頭領,而現在還有一個一定要拉攏過來的人,就是狼主的第一得力助手也是狼主的死忠,一員悍將,不僅武功卓眾,也很有些頭腦,卻沒想到這兩個人先撞上了。

狼主死後,他所在的部落被其他部落的首領排斥,此人想要覆興別無它法只能選擇跟自己聯手,當然在這之前他絕不介意跟天外天至尊先打一場,他現在正是滿腔怨怒之氣無處可出的時候,且不論狼主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麽,都知道天外天現在風頭無兩,槍打出頭鳥,被當成出氣的靶子實屬正常。

夜未央,只能說他運氣太差了。

她們約好在此碰面,不料夜未央卻忽然落腳於此,還被出門歸來的男人撞個正著!

花不眠闔下了眼皮,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脊背,依舊瘦削勁朗,挺的筆直,毫無粗壯之形,亦無負累之態。如此坐著絲毫瞧不出端倪。她居高臨下卻是看到這人放在下面的手正一動不動的捂在黑鬥篷下即便衣衫寬松也難掩圓潤的腹上。想是這個時刻還沒得到休息,自然激起了胎兒的本能抗拒。

別人不清楚夜未央的身子她卻是清楚的,何止清楚,她甚至可以斷定,這個人在那次大戰之後他那有孕的身體恐怕要臥床一個月才能恢覆自如,而兩人現在的戰鬥力可以說相差千裏,夜未央已是必敗無疑,他會交出至尊令以求生嗎?不,男人只是要為狼主出氣,且不論夜未央如何開口,他本人是絕不會接受談判的。

她很擔心,甚至是揪心。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不一樣的,他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印在自己心裏,刻在骨頭上的,可是那又能如何?在無歡宮的生死存亡面前,她必須站在他的對立面。若說以前是感情問題,那現在就是立場問題了,現在這般境地,她忽然有點明白決戰之夜那個人的糾結。對他來講,是恕,是殺?對她來講,是救,是舍?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步步為營精心籌劃,在那個晚上,忽然之間將自己和自己的一切放上棋盤決定豪賭一場,在那短短幾個時辰之內,經過了怎樣的掙紮,付出了多大勇氣,可她做不到。

即便要賭,她的籌碼是什麽?她的自信他的情嗎?花不眠嘴角漾出一絲苦笑,她是極擅情場風月的,但對於他,手到擒來的自信,她從來都沒有,一開始就沒有,所以當初才不惜捅破他的秘密做交換。他的情呢?或許有,但在他心裏,無歡宮主與無歡宮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能讓自己活著,恐怕已經自以為很寬容了。花不眠痛苦的閉上眼又睜開,倘若沒了無歡宮,又何來無歡宮主呢?

她自己無法殺了他,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了他,但他若死在別人手裏就沒關系了吧,她要做的,只是假裝沒看見。

她看的很清楚,江湖終究是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至尊的名號需要至尊的實力相配,而現在,夜未央周身已盡被男人的殺機所籠罩,根本掙脫不出來,他便有這個心性也沒有這個力量,勝負早已定下。至於那個苦命的孩子,直能說它原本就不該存在,既然是個錯誤,那便早些結束的好。

花不眠起身離席,回屋合上了門,拉上了窗簾,放下了床帳,抱膝坐在裏面,閉目合眼,外面的一切,與己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姑娘們~~求收藏~不知道還有沒有新人看~~

☆、客棧重逢

樓下的兩個人依舊進行著詭異卻危險的對話。

“三成功力。好像是這樣呢。”夜未央一直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擡了起來,男人神色一凜,卻見到夜未央好整以暇的擋了一下飄搖的燭火,語氣中頗有無奈之色:“入秋了呢,晚上風大的很,涼絲絲的。”

他的兩只手都放在桌面上,放在敵人眼皮子底下,一直凝神聚氣的男人面上依舊冷峻,心裏卻不由自主的微微松氣,沒有任何兵刃,也不必再擔心他會忽然搞出什麽花招。

夜未央再次輕笑了一下,開口正欲說話,不料眼光忽然一閃,瞳孔忽然鎖定在他身後,但那只是一霎,就又飄會到了他臉上,表情仍是淡淡的,聲音忽然沈了下來:“小心你的左右青靈穴。”

這“青靈穴”在兩肱內側之下,約三分之一處,若被點中,肩膀不舉,不能帶衣。但你若不將雙臂舉起,別人也根本無法點中你這兩處穴道。

男人冷笑,在心裏想:“就憑你現在的狀態,若要點中我的青靈穴,只怕還不容易。”他下定決心,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將雙臂舉起。只是他有點疑心方才夜未央方才的動作,難道他身後有什麽敵人嗎?這麽簡單的誘敵計他豈會上當?他看向夜未央,卻發現他雖是看著自己但眼睛卻像透過自己看向另外一處。

高手對決,審視極為重要,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的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連每一根肌肉的跳動,也都應該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在這一招定勝負的決鬥中,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勝負的因素。這道理夜未央豈會不懂?

他心裏有些不定,現在的求安確實是步步殺機。即便堂堂無歡宮主在初次踏入這個地界也險些命喪黃泉,他又豈能例外?再看夜未央卻發現他波瀾不驚的狀態已經被破壞,額角已經沁出了冷汗,大異於方才與自己對峙之時,這裏有能讓兩人立時陷入危情的敵人嗎?他當即心念電轉,幾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死對頭,羅剎教,羅剎教的三大長老!現在羅剎教長老會已經架空了玉羅剎,拿自己回去給親任教主立威很有可能,而玉嬌娃已經投靠了天外天,對於夜未央,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

瞬間想到,他確實在求安及其周遭幾次見到羅剎教的高手,玉羅剎本人也在求安鎮緣露過面!現在羅剎教長老會一心要立新主,想徹底打掉玉羅剎並有這個能力的,也只有那三大長老了!他心裏的疑懼越來越濃。

他甫一進門便直接遭遇了夜未央,並未來得急仔細查看這客棧的布局,現在回想,可以藏人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他多想回頭查看一下,但他不能,他的全部註意力,一身的精氣神都放在前面,牢牢的鎖在夜未央的身上,面對天外天的至尊,他如何能夠大意?盡管有這麽一種“只有三成功力”的說法,但誰知道那是不是故意放出來混淆視聽的?況且這個男人有半分元氣大傷的樣子嗎?別說轉身,就是他現在精神稍一松懈,他就有了破綻,有破綻就可能立時斃命,勝負之差,生死之別也不過存之一念。

仔仔細細的盯著夜未央,他有些動搖了。

夜未央現在的註意力完全從自己身上撤走了,他能感覺到,自己如若此時一刀砍過去,夜未央會當即血濺五尺!他沒有理由這樣做,他根本不可能會信任驟然相逢拔刀相向的自己,那只有一個理由,背後的敵人的確很強,強到逼得現在的兩人不得不聯起手來!他是不怕死的,但羅剎教的酷刑卻是比死更可怕一百倍一千倍的東西!很顯然夜未央也同樣忌諱!

夜未央的手忽然一動,他立即拔刀,刀身只露出一寸,激射過來的殺氣卻掃滅了夜未央面前的燈燭,只餘下墻角四壁的昏黃。他的動作並沒有繼續,因為夜未央完全沒有對抗的意思。這次印證,他有些放心了。

夜未央的聲音低低的傳了過來,極低,極細,只在他能剛好聽到的範圍內。

“小心你的清靈穴。”夜未央的手指微微曲起,指尖寒光一點,男人肅然一驚,警鐘再次炸響,但他隨即發現那一點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他後側左邊朝上的方向。兩人對視一眼,他發現夜未央的眼神竟然帶些急切和焦灼。夜未央隨即又撇開了眼,視線順著指尖所指的方向,鋒銳如針的盯了過去,這是真正動了殺機的眼神,他也是粘了許多人命的人,他很清楚這種感覺

背後似乎傳過來被壓抑著的呼吸聲。夜深了。秋雨過後的深夜,絲絲縷縷的寒意泛了上來,遍體涼透。男人覺得脊背有些發麻,若跟夜未央戰一場,那結局最壞也就是沒命,更何況自己絕對有把握贏的,但落到羅剎教手裏絕對會受盡折磨,求死不能!

難道這次兩人要聯手嗎?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男人做出了決定。

清靈穴?男人轉瞬便明白了夜未央的用意,他本就很聰明,否則也不會這麽快頓悟,而且還有很豐富的戰鬥經驗,做了多年死對頭,他對羅剎教的一些路數還是很清楚的。羅剎教的三大長老,簡直就是三條毒蛇!夜未央若以這枚寒針開局,三大長老的埋伏就會被打開缺口,此時他便要迅速拔刀趁勢回攻,拜托這種尷尬的處境,施展刀法自然要展開手臂,他是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註意開戰了嗎?這種含糊不清的表達方式只能說明對方距離自己很近,很可能聽去兩人的談話,那他們距離自己定在五丈之內!男人想到此處已作出了自己的判斷,對夜未央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夜未央微微頷首,眼裏閃過了一絲認真的笑意。手中寒針銀光一閃,射了出去,方向果然是左後!

男人神色不動,他徹底放心了,在同一時間,騰空,拔刀,回身迅疾無匹的動作一氣呵成,然後,戛然而止,咣當!鋼刀落了下來,他的人也落了下來。

落在了他原本的右後方,他很了解三大長老的常規伏擊模式,他要把居中的那個留給夜未央,他不介意讓這兩個人來個兩敗俱傷,最好兩敗具亡!但現在----

“我說了,讓你小心自己清靈穴的。”夜未央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男人悲憤的躺在地上,周身瞬間麻痹,不得動彈,更別提揮刀的右臂,根本擡不起來!現在的他便如同一只被砸斷了牙齒的狼,夜未央的兩只手都在桌面上,那就有兩根寒針,雖然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只手撐著下巴隨即又放回桌面上,這根針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但他知道,一根如他所料射在了左後,另一根卻射在了自己的清靈穴上!

“卑鄙!”

“我提醒你了要小心的,明明是光明正大宣戰嘛,天狼門不就喜歡這一套?”聲音的主人貌似很無辜。

夜未央就著微按桌案的姿勢站起身來,一步步慢慢走了過去,袖中寒光一閃,蟬翼匕劃向對方脖頸,男人絕望又怨毒的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刷的一道金光劃過,“當!”一聲極為清脆的響聲,卻一根發簪忽然激射過來,灌註內力猛的打在了薄亮的匕刃上。異變又生!內勁反彈之下,夜未央的身子如同被浪頭忽然打到激蕩的小船一樣,猛的歪仄了一下,薄刃一顫,幾乎脫手,他後退一步隨即按住桌子斜倚著,撐住了身體。

“無歡宮主!”男人驚喜的大叫:“我還以為你失約了。”

花不眠沒有看他,她人一落地便看到夜未央已經沒事人一樣站直了身體,背對著她,看不到表情。只是方才她明明註意到,他按在桌子上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她終究沒辦法安安靜靜的呆在屋子裏面,心裏想著,至少要給他收屍嘛。她又走了出來,掩在帷幕後面。默默的看著,一直看到現在

現在,她站了出來,卻是站到他的對面,站到了針鋒相對的位置。

既然要無視,又何妨無視的更徹底一些。兩人同時微微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責任與情

責任與情

夜未央的聲音異常的冷硬,像一塊塊冰磚砸碎在地面上:“既然要裝作沒看見,就該一直裝下去。”

花不眠神色一凜,他知道自己在這裏,他是特意來找自己的?不,怎麽可能,他很明顯是來破壞自己的計劃的!不是錯覺,那個劍客,殺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殺手,他撤走只會因為受到了某人的命令!如若他想見自己,當日解圍之後便可現身,等到現在,只是要以自己為引線,引出那些頑抗的力量!為他人做嫁衣嗎?花不眠瞬間醒悟了過來,讓自己活著,因為自己的命留著還有用~她,輸了。

“可以當做陌生人嗎?”

花不眠立即想起來,當初清風谷訣別,她曾說過:只當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

陌生人嗎?花不眠心下酸楚難言,她一伸手撈起地上的金環大刀,刀刃橫放,穩穩的對準了背對著他的夜未央,對準了那倨傲挺拔的脊背,如若當初還有一點沒有算完的孽緣舊帳,那現在已經只能是敵人了,陌生人什麽的,做不了了---

“不可以!”花不眠沈聲道:“我現在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即便有天譴的報覆,我也不介意拉你陪葬!”

“無歡宮尚且完好,又何來陪葬之說?”

“與其在茍且殘存,我寧願玉石俱焚!”花不眠橫刀而立“無端端牽纏這麽久,今日你我該做個了結了。”

不是了結,是單方面的殺戮吧,現在的他,這副身子又如何與她交鋒?聽到身後那從未有過的果斷狠絕的聲音,感受著背後刀鋒肆虐的寒氣,似乎欲將自己攔腰截斷,夜未央輕輕嘆了口氣:紅顏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

不,他一點都不多情,他只是無情的不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這般,也只能算自食其果了。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那個男人消失,完全沒必要冒這麽大風險。明知可能會自取滅亡還是坦然現身的自己,才真是無可救藥。她啊,果然是自己的劫數吧。

胎兒被刺激的躁動不安,他很想彎下腰來揉一揉。

“夜尊者,請拿出武器,莫說我無歡宮主欺負了你。”

花不眠有些訝異的看著男人泰然自若的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恰如當日初相遇。

“我不是喜歡做無用功的人,你現在要殺我,那我死了便是,玉石俱焚的確是很不錯的選擇。”

夜未央輕輕撫了一下已然圓秀的肚腹,低垂的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憐愛,“雖然從不覺得有多在乎她,但真到了這個關頭,還是希望她能死的完整一些”

花不眠看著男人拈起自己的刀鋒緩緩擡高,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她怕她看上一眼就會克制不住,她的視線只停留在無情的刀刃上,看到他細長的手指被寒光映的分外蒼白。

“我不大喜歡傷痕暴漏在外面,所以你就饒過咽喉,刺心臟吧!”

夜已深沈。光影交錯。兩個人依舊僵持著。靜可聞針的室內,只有清淺卻緊繃的呼吸聲。

“啊!”花不眠忽然大喝一聲,揮動了金刀,夜未央依舊保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閉上了眼。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卻聽到一聲慘厲的痛呼。

夜未央睜開眼發現那個本躺在地上的男人,頭顱依舊離開了身體,熱血飛灑,甚至花不眠的臉上也濺上了幾滴,看上去妖艷狠絕,卻讓人心疼。

區區一枚寒針並不足以要人命,其實就跟當初在清風谷裏射向花不眠的一樣,只會讓人身體麻痹,短暫的喪失戰鬥力,卻沒有什麽厲害之處。

那個男人很快就恢覆了過來,他一直在看著,看著花不眠一直僵硬的佇立著,就是不動,於是便自己伺機偷下殺手,抽出藏在牛皮靴的短鋼刺,狠狠的撲了過去他看的出來夜未央根本無力反抗,他只是要替花不眠下定決心而已。但是----

花不眠呆呆的站在那裏,手中的刀咣當落地。她是怎麽了?這不是她本來就在等著的事情嗎?她的腦子不是已經想的明明白白了嗎?她的身體背叛了她,本能的做出了反應。

“你流血了?”

花不眠這才覺得手臂火辣辣的痛,一低頭就發現右臂上多了一道口子。她毫不猶豫的打掉了夜未央伸過來的手,卻沒敢使力推他湊近的身子,而是腳下轉了一步讓過他的身體,然後頭也不回的上樓。

夜未央微微苦笑,同樣踏上了樓梯。

花不眠聽到了身後略顯沈重的腳步聲,卻只是仿若未聞。夜未央卻也同樣沒有開口挽留,只看著她纖裊的後背,走的如此決然,倒真如從未見過面,本欲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放慢了一步,錯身離開。

花不眠終究克制不住的回頭,在自己沒入拐角,那個男人看不到自己的時候。她看到他方一脫離墻角的光亮,就擡手摟上了腰腹,強硬的形體立即松散了下來,陰影中的身影看不真切,卻是慵倦非常-----

作者有話要說:

☆、僵持局面

夜未央並沒有離開這間客棧,這讓花不眠有點懷疑他到底為何而來,但他似乎也同樣沒有跟花不眠交流的意思,每日閉門不出,見不到人影。

只有次日一早花不眠用過早膳回到房間,發現桌子上放了一瓶金瘡藥,看那精致小瓶上獨特的紫色花紋,她知道這是藥王紫霄特制的。除此之外,他依舊什麽動靜都沒有。

花不眠幾次路過他的房間,透過薄透的窗紙看到了裏面的情況。

桌子上的飯菜只被略動了幾樣,被剩下了很多,他似乎食量不僅沒有增加反而胃口更差了些,有一次花不眠還看到他壓抑著嘔吐,這讓她心裏覺得很詫異,因為莫青英的緣故她大概也了解了一些狀況,怎麽說這個時候孕吐的反應也該消失了才對。他也並沒有臥床養胎,花不眠最常看到的是盤腿打坐的姿勢,這種最基本的固氣養元溫養丹田的內功修習的起手式,像她這般修為的人堅持個一天一夜都不要緊,就他現在這種身子,還一打坐就是大半天的,也不嫌腰酸。花不眠心裏暗想。

兩個人偶遇了一次卻是同樣不言不語的擦身而過,倒真的像陌生人一樣,花不眠也懶得去猜他是有意無意,心裏有苦有酸卻只是冷笑連連,現在的她已經確確實實沒有與他為敵的資本,他又何必假好心的放著無歡宮不理,擺著好玩嗎?自己若想完好的保存下去,就得認敗求和,他就是要自己主動屈服,要自己嘗嘗當日他在清風谷被逼低頭的滋味,該說這叫風水輪流轉嗎?

花不眠已是有些心灰意懶,索性什麽都不做,且看他怎麽辦,反正她似乎不管怎麽折騰都逃不過他的算計,如今罷手不理,且看他如何收場?

客棧後院的小池,花不眠在釣魚,一連釣了三天。今天她依舊穩坐釣魚臺。眼角的餘光裏看到夜未央遠遠的走了過來,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他也有按捺不住的時候嗎?

偷眼瞧到他依舊穿著寬大的黑鬥篷看不出身形,行動上還是輕靜自如,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有孕之人的笨拙。身子上卻也沒有多餘的肉,除卻衣衫下隱約可見挺圓已顯的胎腹,絲毫感覺不到孕身該有的豐滿。

“你喜歡釣魚?”

花不眠聽到他的聲音冷冷回到:“本宮喜歡什麽跟夜尊者有什麽關系嗎?”

夜未央似乎完全不介意她的態度,扶著欄桿探身看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沒關系。不喜歡就好。”

“這算什麽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歡了?”

“眼睛沒看到,耳朵聽到了”夜未央直起身體,小退了一步避免腹部被欄柱碰到,輕輕搖搖頭:“你若真喜歡,就該說話小聲些,它們都被你嚇跑了。”

時至今日,他還指望自己能對他溫聲細氣好言好語?夜未央,你未免太過自負了些。

“如果喜歡的話,那真是遺憾,因為現在不得不放棄了。”

花不眠扔了釣竿,豁然起身看著他:“你終於打算抓我回去了?還是,又想殺了我?”

夜未央很坦然的看著她:“抓回去嘛,我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但現在不行了,紫霄的藥很不錯,你的傷口不重,也該大好了,我們得離開這裏。”

“你要走便走自己的,本宮做什麽,也輪不到閣下插手!”

夜未央輕輕搖了搖頭:“你明知道我現在抓不了你殺不了你的嘛,又何必非要這樣激我呢?”

“我是在激你,若你真動手了,我便有充足的理由說服自己殺了你!”花不眠聲音透著極大的悲哀與激憤。

“你且冷靜一下,聽我一句。”夜未央輕輕嘆了口氣“宮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既然挑選了這裏跟要殺我的人碰面,自然也明白這裏位置的蹊蹺,我那日發現羅剎教的三大長老在這裏游走了一陣,算算時間,我們還是現在撤離的好。”

“你算了吧!”花不眠冷笑著看著他:“即便動手,本宮也不怵他們,反倒是,他們要殺的人是你,跟本宮有什麽關系?難道你還指望本宮跟著保護你嗎?或者是做個釣餌和人肉盾牌?本宮寧願自己去餵毒蛇!”

“你——”夜未央勃然變色,既驚又氣:“你當真這麽想?我還以為你多少懂我一些。那我也告訴你,我夜未央還從沒想過要靠別人活下去,不論是求饒還是求援求助,帶個求字的,我統統做不到,你非要死在這裏,那就死在這裏好了!”

如今被她插這一腳,自己的計劃已被全盤打亂,就好比一個魚塘下了兩張網,還糾纏到了一塊,亂的一塌糊塗,真真是命裏相克的冤家!現在求安的局勢已經脫離控制,自己不顧重孕涉險,過來帶她出去,寧願獨對刀鋒而毫無怨言 ,被她救下費盡心思才制服的死敵也不多說什麽,她竟然用這樣惡毒的心思揣測他,既是如此,自己冒著性命不保嬌兒難全的危險特來討這沒趣,又是何苦來由?

“臭女人!臭女人!”夜未央快步轉會室內,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嘩啦”一下推到了桌子,各色器物碎了一地,有小二過來叫門結果“碰!”一個杯子打了過來“滾!”

他自出生以來都不曾如此大受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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